
家聚這種東西究竟是誰弄出來的?
這個問題梏室一直都很納悶,只因為同一個系、同一個號碼就成為直屬學長姊弟妹的關係,被視為一個家族,順理成章地,學長姊有了照顧學弟妹的責任,而學弟妹未來也會照顧未來的學弟妹,一代接著一代,生生不息。
就現實的層面考量,這確實能幫助剛入學的學弟妹快速融入學校環境,補上了學校方面所顧及不到的部分,所以梏室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偉大的發明,即使是像他這種無法融入班上環境的邊緣人,在遇到各種考古題、修課情報之類的資訊時,至少還有學長姊能問。
當然,想要得到好處就得有所付出,所以梏室即使翹掉了系上大部分的活動,但卻完全不敢翹掉家聚。不幸中的大幸是,在家聚上,他不需要講什麼話,主要都是在聽學長姊們講一些修課的鬼故事,甚至偶爾還會有已經出社會的大學長姊回來,這時候就能夠聽到職場上的鬼故事。
不得不承認,有些還挺有趣的。
例如這次家聚來了一位回到老家經營農場的學長,那是一個幾十年的老農場,在學長父親掌管時接連遇到各種倒債與政策的不利影響,使得經營狀況日漸慘澹,甚至一度面臨要收掉不做的困境。
恰好在這個時間點畢業的學長在考慮了留在都市就業與回老家繼承家業的得失利弊之後,毅然決然地回到老家,從父親的手中接手農場。
重新整頓狀況的細節太過複雜,學長也沒有解釋太多,大致上就是恰好遇到了一個不錯的機會與人脈,搭上順風車成功轉型,現在搖身一變成為一個現代化的觀光農場,收入來源也不再只單一地依賴某幾種農業產品,還增加了許多副產品、網路與觀光相關的收入。
當事情順利開展的時候,眼前的道路就好像突然打通了一樣,一個又一個從沒想過的機會接連出現在學長面前,也因此農場的事業蒸蒸日上,直到現在也依然有好幾個新的投資企畫正在進行。
然而,隨著經營狀況好轉,許多以前沒遇過的問題也跟著冒了出來,而最近學長就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起因是一位學長的親戚,這位親戚某一天突然帶著兩個人出現在學長的農場,說是為他介紹兩個朋友。
這兩個朋友來自地方的行政機關,負責調查管理這個區域內的各種經濟活動是否有違法情事出現,而由於這裡的人主要是務農,所以調查的重點也都幾乎擺在農業相關的活動上,而其中又尤其以營業額相對拔群的大農場為主要對象。
過去,這種事情根本就與學長家快要倒閉的農場沒有任何關係,然而自從農場起死回生以後就漸漸進入政府機關的眼簾之中。
而這也因此為學長帶來了麻煩。
※ ※ ※
「又不是什麼邪魔歪道,既然是政府機關的話,只要循規蹈矩做事就不會有問題吧?」縷希微微一頓又說。「還是說其實這個叫學長的人復興農場所用的手段不太乾淨?」
「他是我的學長,而不是名字叫作學長。」梏室吐槽以後又接著解釋。「在場的其他學長姐都說學長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絕對不怕政府來查……前提是,對方也是守規矩的人。」
「梏室大人的言外之意是,對方可能不太正派?」宓晰說。
「嗯,根據學長的說法,那兩個人雖然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但看起來很假,城府很深,而且在當天晚上居然特意打電話給學長說了些什麼見面之後就是朋友,以後遇到困難的時候就要互相幫助之類的話。」
「在那種時候講這種話是正常的嗎?」縷希困惑地問。
「一點都不正常。」梏室用力搖頭。「正常來說,以他們與學長的立場來看,兩邊應該是不太會有什麼互相幫助的時候,甚至最好永遠不需要遇上才對。」
「我猜,對於學長大人來說,那兩位政府先生的話聽起來更像是在說——只要給他們好處,他們就能幫忙擺平一些麻煩。」
「沒錯,換句話說,就是類似黑道收保護費的概念,只不過對方是政府機關裡的流氓就是了。」梏室說。
「你那個時候居然還有這種事情啊?」縷希驚訝地說。「真野蠻……」
「如果不理會政府先生的話會怎麼樣嗎?」宓晰問。
「學長原本是打算這麼做的,但問題在於這兩個人是親戚帶來的,帶來的時候還特別說了這兩位是朋友,要他們彼此好好認識一下,這番話本來還讓學長覺得也許應該照著親戚的話做……」梏室說。「然而,在學長接到那兩個政府機關的人的電話之後不久,親戚也打來了,這時候他卻說了與白天截然不同的話——如果他們跟你說了什麼奇怪的話,都不要理他們。」
「等一下,一下子要他們當朋友,一下子又要他別理他們……這是什麼意思?」縷希滿頭霧水地問。
「這也是學長最煩惱的地方,既然叫他別理他們的話,那究竟又為什麼要帶他們給他認識,還說什麼要當朋友之類的。」梏室說。
「也許那個親戚根本沒想太多吧?人家叫他做什麼就做了,結果做了之後才又後悔,連忙打電話給你學長想彌補狀況。」縷希聳聳肩說。
「是這樣沒錯,但學長還是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因此被捲入什麼麻煩裡,畢竟親戚也經營著一間不小的雞舍,應該不至於會什麼也沒想就把這麼危險的人物直接帶到他面前。」梏室說。
「也許親戚先生帶過去的兩位政府先生並非什麼危險人物。」宓晰說。
「但他們兩個講的話明顯不太對勁,不是嗎?」梏室說。
「如果學長先生的親戚能夠信得過的話,應該就表示他認為那兩位不會危害到學長先生才對。」宓晰說。「至於為什麼晚上還要特別打電話提醒學長先生別接政府先生的電話,以及政府先生那番可疑發言,我猜很有可能政府先生是以類似釣魚的方式在試探學長先生。」
「咦?試探?」梏室訝異地說。
「可能是對於學長先生接手農場之後居然能夠以那麼快的速度重建一度瀕臨倒閉的事業,甚至還成為地區中前幾大的農場,政府先生也許是懷疑裡頭有什麼不法的勾當,所以打算以這種方式來試探。」宓晰說。「既然是政府先生的調查,那麼親戚先生自然得乖乖配合,晚上打給學長先生的電話單純只是想暗示他別理會政府先生的要求。」
「這種手段是允許的嗎?」梏室困惑地問,畢竟這種方式聽起來似乎有點太過激進。
「一般狀況應該是不允許的,但根據書上的記載,似乎有某些比較特殊的單位是會執行這種作戰計畫的。」宓晰說。
「原來如此,總之,我還是把這些可能性轉告學長好了,至於該怎麼做終究得由學長自己決定。」梏室點點頭說。
※ ※ ※
在把從縷希與宓晰那邊蒐集到的猜想分享給學長之後,學長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沉,而梏室很快就徹底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畢竟這種商場上的角力距離他的世界實在太過遙遠,以至於在三個禮拜後突然接到學長的來電時,他還一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電話裡,學長說他請了偵探調查親戚的事情,結果很快就發現原來親戚經營的雞場之前曾經有過做假帳的污點,後來被某個神祕的政府機關抓到,但神奇的是完全沒有受到任何懲罰,而原因原來是因為親戚藉由轉作政府機關的協助者來換取不懲罰,從那之後親戚就徹底變成政府的走狗。
「所以特地打電話警告是因為怕學長掉入陷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