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色真美。
總會有這麼樣的一個日子,突然間沒什麼事要做,接下來也沒有什麼約,就這樣靜靜待在客廳裡享受一種什麼也不做的慵懶。
好巧不巧,梏室與天駒剛好在同一時間進入這樣的狀態,兩人不約而同地注意到窗外的月色,忍不住脫口而出。
「是滿月耶。」梏室說。
「真漂亮啊。」天駒說。
也許月光真的具有魔性,甚至能讓不識情趣的兩個漢子突然出現了想賞月的閒情逸致,梏室與天駒沒有再說第二句話,僅僅憑著默契就一起走出家門,來到社區庭院中的小廣場抬頭望月。
夜晚的天空有幾縷雲煙,就好像在暖黃色的圓月上刷過幾層淡幕,為今晚的月光增添了幾分令人迷醉的朦朧。
站在底下就這樣望著,梏室漸漸產生一種從俗塵浮世中抽離的恍惚感,彷彿整個人正一點一點地溶解在夜色與月光的雞尾酒裡。
突然間,冰水當頭灌下,一瞬間將那幾乎要散逸開來的形體凝固,梏室的神智也頓時清醒。
「靠盃!」梏室下意識地咆哮,嘴裡還有幾口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的液體。
「淦!哪個沒功德心的畜牲潑水下來?全身都溼了啦!」天駒也氣急敗壞地大罵。
兩人一邊撥掉身上的水一邊抬頭看向離他們最近的大樓,然而一路從一樓看上去到頂樓都沒看到人。
賞月的興致全被這場意外打散,梏室與天駒在來回瞪了那棟大樓幾圈以後終於放棄,決定先回家洗澡,把身上的衣服換掉,不幸中的大幸是身上的水似乎是乾淨的水,沒有顏色也沒有味道。
結果就在兩人跨步走回住處的時候,冰冷的水再次從天而降,精準而華麗地將兩人本來沒溼的地方都淋溼,徹底成了落湯雞。
隨之而來的是大量不堪入耳的髒話,成為這個美好月色的背景樂。
※ ※ ※
「做人能倒楣成這樣,連我都覺得可憐了。」縷希難得沒有對梏室冷嘲熱諷,甚至還為他拿來了擦身體的毛巾。
「把身體弄乾以後,我一定要出去把那個缺德的混蛋找出來!」梏室感激地接過毛巾,一邊擦著自己臉上的水一邊憤憤不平地說。
「你怎麼知道那是人為的?說不定是下雨啊。」縷希說。
「怎麼可能?那些水就只剛好落在我跟阿駒頭上耶!下雨才不可能只有這樣。」梏室立刻搖頭。
「但是你之前不就遇過,雨就只在某個特定範圍下的狀況嗎?」縷希說。
梏室之前曾經遇過幾次雨只在某個範圍裡下的狀況,潮溼的地板與乾燥的地板之間恰好畫出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若不是真的親眼見到,梏室絕不可能相信雨會這樣子下。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之前看到的範圍都很大,所以雨就下在那個範圍裡勉強還能理解。這次的範圍太小了,雨要下在這麼小的範圍到底要多麼剛好才行啊?」梏室解釋。「要從高空中落下,還要精準地落在我跟阿駒兩人所站的方圓之地,這機率也太低了。」
「但是看起來你們就真的遇上了,不是嗎?」縷希說。「還是說你有證據可以證明是人為的?」
「這個嘛……沒有。那棟大樓一共十五層樓,面對我們的位置剛好是陽臺,除了最上面兩層樓以及低樓層有兩戶的陽臺燈是關著的,其他的陽臺燈都開著。」梏室說。「亮著燈的那幾戶因為有燈光照明所以可以確定陽臺沒有站人,沒開燈的那幾戶就看不太清楚了。」
「看來最可疑的就是沒開燈的樓層了呢。」宓晰說。「梏室大人還有注意到任何可疑的地方嗎?」
「完全沒有……真的很怪,明明潑了兩次水,但樓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水桶碰撞或水聲全都沒有,就這樣靜悄悄地落到我阿駒頭上。」梏室說。
「梏室大人從底下看上去的時候能看得到每一層樓的陽臺全貌嗎?能夠看得到躲在死角或是屋子裡偷看的人嗎?」宓晰問。
「低樓層能夠看得很清楚,到了一半的時候只能勉強確認陽臺有沒有人站在門後,死角就看不到了。」梏室努力回想當時所見到的畫面。「到了高樓層的話,除非有人直接站在陽臺,否則什麼也看不到。」
「如果對方是不小心的話,即使是肇事逃逸,在慌張之中應該也會鬧出一些動靜,所以我認為這起事件的兇手先生應該是連怎麼閃躲梏室大人與天駒先生的視線都考慮過的蓄意而為。」宓晰說。
「我也這麼覺得,就算是不小心的,第一次潑到我們然後第二次又剛好潑到,怎麼想都不合理!」一想起剛才被當頭淋下的兩次冷水,梏室又再次氣得雙拳緊緊握起。
「如果是有預謀的惡意行為,兇手先生應該不會開燈。雖然低樓層沒開燈,但梏室大人與天駒先生能看得清楚陽臺的狀況,所以兇手應該不在這裡。中樓層的燈都開著所以也不是。」宓晰說。
「看來最可疑的就是頂樓關燈的那兩層了吧?」梏室摩拳擦掌地說。
「嗯。」宓晰點點頭。「不過也還是有不是故……呃,又來了嗎?」
不等宓晰說完,梏室已經從原地消失。
「這傢伙應該是氣瘋了。」縷希看著宓晰僵在原地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縷希。」
「我什麼都沒做耶!」
「今天沒有點心吃。」
「不講理!」
※ ※ ※
一回來梏室立刻就把剛才的推測全都告訴天駒,兩人用最快速度把身上的溼衣服換下來以後立刻衝到那棟公寓頂樓按門鈴。出乎兩人意料之外的是,應門的是個打扮得相當漂亮的年輕女孩,感覺可能跟他們兩人年紀差不多,甚至再更小一些。
「請問有什麼事嗎?」女孩看見兩個兇神惡煞般的大男人站在門口,神色頓時變得緊張,語氣畏怯地問。
梏室與天駒心中排練好的大量髒話全都變得沒有用武之地,現在這狀況反倒更像是他們兩個大男人在欺負一個小女生。
「呃,沒有,是想請問剛才府上有沒有人朝樓下潑水?」最後開口的是梏室,因為天駒已經站在一旁表現出打定主意說什麼也不說話的態勢。
「沒、沒有耶。我剛才在睡覺。」女孩搖搖頭,接著有些擔心地問。「你們剛才被水淋溼了嗎?需要借你們毛巾之類的嗎?」
「不,沒事,我們已經換好衣服,只是過來想確認是誰潑的水而已。」梏室連忙說。
「這樣啊……很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是誰潑的水。」女孩微帶歉疚地說。
「不要緊,不好意思打擾了。」梏室轉身便推著天駒一起下樓。
然後,次頂樓開門的是個中年婦女,在聽完梏室與天駒的來意之後,她立刻露出歉疚的表情向兩人道歉。
「對、對不起,剛才在打掃陽臺,不小心把水打翻流到陽臺外,是不是淋到你們了?」婦人一聽到梏室的話以後慌亂地連連低頭鞠躬道歉。「真的很抱歉!我會賠償洗衣服的費用!」
「呃……不用啦,也不是什麼昂貴的衣服,丟進洗衣機洗一下就好。我們兩個只是想來確認水是誰潑下來的而已。」被對方如此鄭重的道歉,梏室也不好再發脾氣,尷尬地搔著頭圓場。
「真的很不好意思,下次我一定會注意!如果有需要我賠償的地方請務必告訴我,這是我先生的聯絡方式。」說完婦人便遞上了一張名片。「一發現水流到外面我就嚇得跑進屋裡關水,沒想到居然還是淋到人了……」
「咦?所以你只不小心潑出去一次水嗎?」梏室問。
「咦?對、對啊!只有一次而已,一發現就立刻關水了。」婦人說。
「等等……我們一共被淋到兩次,如果妳只潑了一次,那另一次是誰?」天駒上前激動地問。
「阿駒等一下……」梏室攔住把婦人嚇壞的天駒,臉色凝重地說。「樓上的那個女孩子騙了我們。」
「什麼意思?」天駒困惑地問。
「你覺得有人會穿得那麼漂亮還化著粧睡覺嗎?」梏室問。
「淦!」天駒一吼就立刻往樓上跑。
然而這一次不再有人應門,幾天後才知道,原來那戶人家出了遠門,而在這段期間遭了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