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上八點半,梏室從睡夢中驚醒,本應該在七點半響起的鬧鐘完全沒有發揮它該有的作用,就這樣讓他把八點的課徹底地睡過去了。
梏室只花不到十分鐘隨便洗個臉便立刻衝出房間,總算在九點前趕到系館,雖然翹了第一堂課,但第二堂課還來得及。
然而,當他衝進教室時才發現空無一人,白板上貼著老師有事請假擇日捕課的告示,梏室這才想起三天前助教曾發信通知大家,楞了幾秒鐘之後,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睡衣與拖鞋,頓時羞恥地立刻飛奔回家。
經過系館的走廊時,梏室注意到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有一雙並排放在正中央的鞋子,由於實在太過顯眼,所以梏室在焦急之中仍然注意到它的存在,當下只覺得「為什麼會有鞋子這裡?」,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現在仔細想想,果然還是很奇怪……那周圍什麼也沒有,究竟為什麼會放一雙鞋在那裡?」梏室說。
回到房間換好衣服的梏室,推開房門卻莫名其妙跑到這座圖書館來,忍不住向宓晰與縷希說起剛才遇到的事情。
「這一定是命案!」宓晰瞪大眼睛,陰氣森森地說。
「不不不不,怎麼可能啊!」那語氣甚至讓梏室感到頭皮發麻,他下意識地搖頭。
「怎麼不可能呢?」宓晰說。「現在換作另一個場景,梏室大人走在一個廢墟裡,眼前突然出現一雙整齊放在走廊正中央的鞋,您會怎麼做?」
「嗯……我應該會左右看有沒有人,然後往上看……」梏室說。
「為什麼會想要往上看呢?」宓晰問。
「因為電影裡頭不都是這樣演的嗎?每當這種時候抬頭總是會看到恐怖畫面。」
「那麼,梏室大人在系上看到那雙鞋的時候,是不是也下意識地抬起頭看過天花板?」宓晰繼續追問。
「呃……是這樣沒錯。」梏室有些尷尬地搔搔頭,他當下第一個產生的念頭確實就是抬頭確認天花板是不是有不應該在那裡的事物。「但我確認過了,什麼也沒有哦!地板很乾淨,天花板是輕鋼架,不可能承受得了一個人的重量,就算可以也一定會留下痕跡,但那裡很乾淨,什麼也沒有。」
「如果不是上吊以及會噴濺大量血液的方式,把現場清理乾淨應該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宓晰說。
「不不不不,那條走廊可不是什麼陰森無人的角落,幾乎每個來系館上課的學生或老師都一定會經過,就算真的有發生什麼事情好了,也不可能在完全沒有人注意到的情況下動手,甚至還把現場清理得那麼乾淨。」梏室說。
「剛才梏室大人提到的是上課,所以非上課時間就不會有人了對嗎?」宓晰說。
「唔……是這樣沒錯。畢竟是教室,大概晚上十點過後就不再有課,到了十二點好像就會熄燈,我想在這之後應該不太有人會來。」被宓晰一語戳中疏漏,梏室頓時有些尷尬,連忙辯解。「但是走廊都有監視器,夜晚的系館多的是沒有監視器又沒人的地方,選走廊實在太不合理了,就算真的這麼做也不可能沒被監視器錄下來。」
「雖然也有可能是監視器故障或者兇手太白癡,但這樣就太無趣了,我們先撇除這兩種情況。」宓晰說。
「呃……我怎麼覺得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情,無論哪一種都很恐怖。」梏室傻眼地回答。
「所以說,走廊並不是案發現場,兇手是在別的地方行兇。」然而梏室的吐槽被宓晰直接無視。
「那鞋子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會留下一雙鞋子在那裡?如果真的是受害者留下的訊息,兇手應該會看到才對?」梏室將心中的疑問一鼓腦地說出口。
宓晰陷入沉思,過了好一會兒他睜開雙眼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雙鞋子根本就不是受害者的鞋子,而是兇手的鞋子。」宓晰說。
「蛤?」太過跳躍的思維讓梏室甚至產生宓晰究竟在說什麼的疑惑。
「兇手在走廊上偶遇被害者,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動了殺心,於是將鞋子脫下隱藏腳步聲,一邊閃躲監視器,一邊悄悄接近被害者並把他拖進角落解決,接著為了處理被害者一直忙到早上,當他趕回系館想拿回自己的鞋子的時候,梏室大人正好已經發現鞋子的存在。」宓晰說。
「唔——」雖然亂七八糟,但梏室卻又無法肯定絕對不可能。「我們學校裡怎麼可能發生這麼可怕的事情?」
「根據梏室大人就讀學校的歷史記錄,更可怕的案件也發生過不少次,為什麼梏室大人會覺得這次就不可能呢?」宓晰說。
梏室啞口無言,確實如此,宓晰所說的事件其實也不過就是幾年前發生的事情,這種可怕的事情在他的學校確實並非先例。
只是因為覺得不會發生在自己身邊,因此認為不會發生在自己身邊,但實際上這只是一種自我欺騙的錯覺,人總是傾向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物。
相信與不相信,兩種心情在梏室的心中來回交戰,他漸漸開始覺得是不是真的存在發生事件的可能性……
「你們……」
在這個惶惶不安的時間點,一個彷彿從幽冥之底傳上來的陰沉女聲忽然在梏室的耳際響起,把梏室嚇得整個人跳起身來。
「嚇死我!原來是妳啊,縷希!」梏室看清楚站在自己身後的人以後驚魂未定地說。
「你們居然自己在吃東西!我明明很期待的!」不知何時,縷希正氣鼓鼓地站在梏室的身後,一手扠腰,一手拿著拖把,臉上沾了點灰塵,整個人顯得有些狼狽。
當梏室來到這裡時,宓晰正在圖書館前院旁邊的涼亭中擺放茶點,與上次不一樣的是,這次走的是東方的風格,涼糕、雪花糕等甜點搭配一壺散發陣陣清香的高山茶,在西式庭園中別有一番風情。
而總是閒閒沒事做,不是坐在旁邊吃東西,就是在發呆的縷希這次卻有別於平常,拿著拖把在圖書館裡勤快地拖地。
「辛苦妳了,來休息一下吧。」宓晰一邊說一邊起身為縷希拉開椅子,從大盤中夾了幾塊雪花糕到小盤中放到縷希的面前,接著又為她倒了一杯茶。
「說起來,為什麼今天縷希會突然拿起拖把工作?」梏室困惑地問。
「怎麼樣?」縷希先小口咬了點心以後才回答,結果才回答到一半又忍不住再咬了一口。「你是覺得我平常都在打混嗎?」
「我覺得妳可以先把手上的點心吃完再說話。」就算想罵人也要吃東西,就算想吃東西也要罵人,梏室不禁感到無奈又好笑。
「是掃地阿姨放的吧?」縷希快速地把點心塞進嘴裡之後,含糊地說。
「咦?」梏室困惑地看著縷希,不明白她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那雙鞋子是掃地阿姨放的吧?」縷希說。「她在拖地板又不希望鞋子把地板弄髒,所以赤著腳拖地,結果拖完地以後忘記帶走就這樣留在原地了。」
「呃……這倒也不是不可能。」事件的內容忽然從命案變成日常,這中間的落差讓梏室感到有些適應不良,不過硬要說的話,其實他覺得縷希說的比較有可能。「但掃地阿姨一直以來都有在拖地,為什麼唯獨這次會脫下鞋子呢?」
「因為先前掃地阿姨都會準備乾淨的工作用拖鞋,這次不小心忘記帶了。」縷希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自己的腳。
現在的縷希的腳並未穿上平時那雙可愛的短靴,取而代之是一雙有著兔子裝飾的拖鞋。
「縷希,妳居然把室內拖鞋直接穿出來!」宓晰冷冷地看著縷希。
「啊……」縷希臉上寫著糟糕被發現的表情。
「我要扣妳一天點心!」宓晰毫不留情地說。
「對不起,我拖完地以後忘記自己的鞋子放在圖書館裡就這樣直接穿著拖鞋走出來了……」縷希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雙手抓著自己的裙子,低著頭整個人縮得小小的。「我會把拖鞋洗乾淨放回去。」
梏室沒想到縷希會這麼怕宓晰生氣,她的語氣聽起來甚至都快哭了。
看著兩個人的互動,梏室試圖釐清兩人之間的關係,雖然縷希總是一副趾高氣昂、盛氣凌人的樣子,而宓晰則總是像僕人一樣服侍著縷希,但也許實際上的關係是相反的,縷希其實很怕宓晰,所以宓晰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胡思亂想之際,梏室的思緒漸漸變得恍惚,回過神來,他已經回到家裡。
回到現實世界以後,坐立不安的梏室立刻趕回系館確認那雙鞋子的狀況,結果當他趕到時已經什麼也找不到了。
「同學,你掉了什麼東西嗎?」穿著制服的掃地阿姨突然從旁邊出現問道。
「啊,不,沒有,沒什麼。」梏室猶豫了一會兒,決定放棄。
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跟掃地阿姨解釋這件事,而且那雙鞋子也不是自己的,現在不見可能也只是主人將它帶回去而已,事情就是這麼簡單,結束!
「我還以為你在找這雙鞋子。」掃地阿姨走近仍然低著頭在找尋鞋子的梏室。
那雙熟悉的鞋子忽然出現在梏室的視野之中,因為它現在就穿在掃地阿姨的腳上。
梏室抬起頭,這時他才發現眼前的人是張生面孔,不是平常常見的那位掃地阿姨,而她的笑容讓他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