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睜開眼睛,梏室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碼頭的棧橋上,面前是個小島,島的中央有一座山,靠近碼頭的商店門口擺著各種紀念品,看起來應該是座觀光島嶼。
身後是大海,一艘客船正駛離這裡,順著它前進的方向望去,在遙遠的彼端能夠隱約看見沿著海岸而建的高樓。
梏室踏進碼頭前的商店街,很快地明白這應該是自己的夢境,因為這座島上竟然沒有人。
街道上沒人,商店裡沒人,接連找了幾條街卻什麼也沒找到。
「你要去哪裡?我們訂好的旅館要往反方向走。」
正打算爬上山看看的梏室突然被人拉住,轉身才發覺玥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身後。
「就算想爬山也先把行李搬到旅館去吧?」天駒也突然出現,而他的身邊堆滿了三人的行李。
對於憑空出現的兩人,梏室感到困惑不已。
「還發什麼呆呢?走吧!」玥吟打開手機的地圖軟體確認旅館的位置以後拉著自己的行李箱開始移動。
「來,大小姐的份一半給你。」天駒則趁著梏室仍然處於混亂的時候將手中的行李塞到他的手中,接著轉身就跑。
梏室看了看天駒拉著兩個行李箱跑掉的背影,接著又低頭看了看掛在自己身上的兩個超大旅行包,他一點一點地融入眼前的世界。
「你這傢伙!」梏室氣得邁開步伐準備追上去將這兩個旅行包甩到天駒身上。
然而,下一個瞬間,梏室已經出現在旅館大廳,手中的行李不知何時被堆放到沙發邊,天駒眉頭深鎖地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坐在沙發上的玥吟則是顯得非常疲倦而且還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發生什麼事嗎?」這句話在問出口的同時,梏室的心中便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
梏室忍不住望向前方的走廊,明明只是間小旅館,但卻看不見走廊的底端,那片彷彿能將人吞噬的黑暗讓梏室感受到詭譎的氣息。
「小玥,妳怎麼了?」梏室感覺玥吟的不安與旅館中的不祥氣息似乎有著什麼關聯,他將自從來到這座島上以後的困惑全都拋諸腦後,來到玥吟身邊蹲下。
「我、我覺得這裡好像發生過什麼事情……」玥吟抬起頭看著梏室,臉色異常蒼白。
「我也有這種感覺。」天駒來到兩人身邊附和。
沒想到玥吟與天駒都有一樣的感覺,梏室皺著眉環顧四周,旅館內半個人也沒有,就連櫃檯也沒有服務人員。
究竟是怎麼回事?
「換一間旅館吧!」梏室的心中一直有種很不妙的感覺,於是他轉身向兩人說道。
以觀光為主要經濟來源的島上有著相當高的旅館覆蓋度,甚至他們所在的這條街上就有超過十家旅館,然而,沒有一家旅館接電話。
受不了的天駒直接衝了出去,梏室陪著玥吟留在原地等待,不到十分鐘便氣喘吁吁跑回來的天駒臉上滿是困惑不解。
「一個人都沒有!」天駒說。
「怎麼可能……」
梏室與玥吟也跟著皺眉,再怎麼說,旅館應該要有人才對。
梏室忍不住跑出門外,站在大街上,他突然意識到那股不斷刺痛自己皮膚的違和感究竟從何而來——沒有聲音。
不只人的聲音,連蟲鳴鳥叫的聲音也沒有,只剩下遠處海浪拍打在岸邊的聲響,迎面而來的海風吹得梏室從骨子裡開始發寒。
「我覺得這裡好奇怪,我們先離開這座島吧?」玥吟走到梏室的身邊,雙手交錯摩挲自己的雙臂,一副很冷的模樣。
明明是夏天卻一直有種寒意讓梏室都忍不住打哆嗦,更別說是玥吟,於是他從行李中取出一件外套遞給玥吟穿上。
「我去碼頭邊看了一下,沒有人也沒有時刻表,電話也沒有作用,完全不知道船什麼時候會來。」天駒不知何時已經先跑到碼頭去看過情況。
「而且也不知道船是不是真的會來……」玥吟的臉上寫滿了不安。
大海彼端的海岸線蒙上了一層白霧,這裡彷彿成了一座被隔絕世外的孤島,任憑凜冽的海浪打在岸邊的石礫上發出這世界上僅存的聲響。
梏室轉過頭,望向位於小島中央的那座山,看起來不高,但他總覺得在上頭似乎能看見什麼,至少可以從高處望向更遠的地方,弄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我們到山上去吧!」梏室說。
* * * * * *
結果,當梏室好不容易爬上通往山頂的最後一道階梯,映入眼簾的卻是那座梏室已經去過許多次的圖書館,而宓晰與縷希正臉色凝重地站在山頂的邊緣望著山下。
「你在看什麼?快點往前走。」天駒疑惑地看著梏室奇怪的反應輕輕推了他幾下。
「啊,抱歉。」梏室回過神來以後往前走了幾步,讓天駒也爬上階梯。
而宓晰與縷希也已經注意到梏室等人的到來,當他們兩人轉過身時,宓晰臉上的凝重已經被平時的溫和微笑所取代,但相對不擅於隱藏情緒的縷希就顯得表情怪異,看起來反而更加可疑。
「等、等等我……」臉色蒼白的玥吟終於爬上山頂,雙手按著膝蓋低頭喘息。
三人的行李大多都留在山下,只帶著簡單的隨身物品上來,但即使如此,這座山對於玥吟仍然顯得有些吃力。
「歡迎光臨,梏室大人。」宓晰來到三人面前向他們遞出毛巾與水。「這兩位是天駒先生與玥吟大小姐對吧?請用。」
「你們是小梏的朋友嗎?謝謝。」玥吟感激地接過水與毛巾,先喝了幾口水以後開始擦掉身上的汗水。
「謝啦!」天駒接過水以後則是豪邁地仰首灌水,從嘴角溢出的水流滿全身也絲毫不在意。
「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梏室困惑地問。「你們真的是宓晰與縷希嗎?」
梏室認為這裡是自己的夢境,雖然天駒與玥吟的反應都真實得像本人一樣,但這也可以解釋成梏室實在太了解他們兩人了,所以連在夢中都能完美重現。
但宓晰與縷希還有這座圖書館卻不一樣,他從未在他們兩人臉上見過那麼認真嚴肅的表情,當然也從未見過這座圖書館出現在這樣的孤島山頂。
「是的,梏室大人穿過夢境來到這個地方。」宓晰說。
「我一直以為這裡只有透過門才能過來。」梏室說。
「只要有開與闔的概念便能夠與這裡相連唷,不一定非得是門才行。」宓晰解釋完以後,語氣略微強硬地說道。「比起這個,三位應該都累了,請先進圖書館裡休息吧!」
在宓晰的引領之下,三人來到圖書館門前,宓晰將大門打開讓三人先行。
天駒與玥吟與第一次踏進圖書館的梏室一樣,一邊看著內部壯觀的書牆一邊發出讚嘆的聲音,梏室走在最後踏進圖書館內,然而當他轉過身時卻發現宓晰與縷希並未跟著進來。
站在門外的宓晰緩緩將門闔上,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破綻,然而在他的身後,縷希卻散發出一股黑色的氣息,那把似乎曾經見過的巨大鐮刀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
砰的一聲,大門關上。
* * * * * *
「就是這樣一場夢。」梏室坐在圖書館裡激動地對著面前的宓晰與縷希說。「而且最神奇的是,阿駒跟小玥居然也做了一模一樣的夢!你們呢?是不是也做了同樣的夢?」
宓晰與縷希互望了一眼以後又將視線重新放回梏室身上,表情沒有因為梏室所說的事情而產生任何變化,完全看不見任何驚訝或者是動搖。
「沒有唷。我們什麼也沒夢到。」宓晰說。
「畢竟我們不會做夢嘛。」縷希說完以後突然哀嚎一聲,淚眼汪汪地瞪著宓晰。「好痛!幹嘛捏我?」
「真抱歉,縷希這笨蛋早上在門口跌倒受傷卻沒有好好把傷口處理乾淨,我先帶她去擦藥,梏室大人還請把這裡當自己家。」宓晰起身向縷希伸出手。
「咦?沒事吧?」梏室完全沒發現縷希身上有傷,連忙問。
「沒事的,只是小傷而已,梏室大人毋須擔心。」宓晰牽起縷希的手,微微向梏室行禮之後轉身走進圖書館深處,消失在黑暗中。
當他們的身影融入圖書館深處的黑暗時,梏室突然想起夢境中旅館走廊深處的那片不祥的墨黑。
當然,此刻的梏室並未感覺到任何不祥,但剛才他們兩人奇怪的反應仍然讓他感到在意,於是他忍不住起身悄悄地跟了上去。
與夢境中的旅館不同,圖書館的黑暗單純只是因為沒有燈光,但梏室的眼睛仍然一點一點地適應了黑暗,一路來到走廊盡頭,看見了一扇厚重的木門。
梏室小心地將門推開,結果迎面而來的強光讓他不由得閉起雙眼用手去遮擋光芒。
光芒漸褪,梏室總算能夠睜開眼睛,然而眼前卻是泛黃的天花板,而他正躺在房間的床上,床邊的鬧鐘猛烈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梏室將鬧鐘按掉,心中同時產生了困惑。
——究竟哪些是夢境?哪些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