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是發生在小旅行最後一天的一個小小插曲。
天駒開著租來的車去還,梏室坐在副駕駛座幫忙看路,而璇光則坐在後座幫忙照看行李。
那是一條兩線道的馬路,由於對路況不太熟悉,因此他們小心翼翼地開在靠外側的車道。
三人一路聊著這幾天的開心回憶,來到一條多岔路口,前方雖然還有路能走,但道路縮減成單線道,無法再容納兩輛車並行,於是天駒便放慢速度準備進入縮減道路。此時,一輛外側車道的車快速地闖過黃燈擠到他們的前面進入車道,把天駒嚇了一跳,不過幸好他早已把車速減慢,因此沒有發生擦撞。
雖然冷靜的天駒並沒有多說什麼,但玥吟氣得拿出手機叫天駒追上去,準備拍下對方的車牌,結果沒想到往前再開沒多久便遇到紅燈。
此時,正轉頭與天駒講話的梏室突然發現一個警察騎著機車從後面過來,然後停在前面那輛車的駕駛座位旁敲了敲車窗。
「那不就是剛才搶快的那輛車嗎?」坐在後座的玥吟似乎也注意到警察,她從駕駛與副駕駛座中間探出頭來看著前方問道。「總算遭到報應了!」
那名警察不知道對著駕駛說了什麼,只看見他皺著眉頭,表情看起來非常不開心,拿出一台機器不知道在操作什麼,綠燈亮了之後,由於有警察在攔檢,所以從天駒他們這輛車之後的車全都不敢動,只能任由排隊的車龍愈拉愈長。
沒多久,警察便收起手中的機器,用兇惡的表情不知道對車裡的駕駛說了些什麼,之後便騎著車走了,看起來應該是單純的告誡,沒有開單。
「為什麼沒有開單?剛才那樣沒有違規嗎?」玥吟問。
「不知道耶,搶黃燈應該沒有違規,說搶道好像也不太像,唯一比較有可能的應該是超速……」梏室也同樣感到困惑,不過他困惑的理由是因為不明白對方被攔下來的理由。
「唔——應該存在某個理由才會讓他被警察攔下來才對……」玥吟沉吟著陷入沉思。
「是啊……到底是什麼呢?」梏室跟著雙手抱在胸前閉目思考。
※ ※ ※
「像這樣爬到樹上對著樹幹發呆很有趣嗎?」
梏室的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稚嫩嗓音,現在他光聽就可以認出這是縷希的聲音。
緩緩睜開眼睛,粗糙樹皮上有隻螞蟻,一對觸角在他的眼前搖曳,梏室嚇得整個人往後退,不小心從樹枝上跌落,落在一堆枯葉裡頭。
「啊啊啊!你這個大笨蛋!我好不容易掃好的葉子,你居然又把它弄得到處都是!」縷希驚慌地慘叫。
「對、對不起!」梏室嚇得連忙起身,只見縷希雙目含淚地瞪著他,他立刻低頭道歉。「我會負責把落葉重新掃乾淨!」
「唔呣呣——不用,你去涼亭找宓晰。」縷希緊緊抓著掃把用力地撇過頭。
縷希的反應讓梏室有些訝異,以往的她應該會很開心地把掃把丟給他,然後自己跑到涼亭乘涼吃點心,但這次她卻拒絕了。
「不,不行,這是我的錯,我必須彌補。」梏室雖然不曉得縷希究竟為什麼拒絕,但他不打算放棄。
「你這個大笨蛋!手都已經流血了,快去找宓晰幫你擦藥!」縷希皺著眉生氣地抓住梏室沒有受傷的左手往涼亭的方向跑去。
涼亭中,宓晰正在擺放下午茶,注意到縷希與梏室的動靜,他抬起頭,對於縷希拉著梏室朝自己跑來的畫面感到有些困惑,但他很快便注意到梏室手上的傷,連忙從餐車的下層抽屜取出消毒藥水與繃帶。
宓晰的動作非常俐落熟練,清潔傷口到包紮的動作一氣呵成,從梏室伸出手到宓晰用繃帶打了個漂亮的結連三分鐘都不到。
「哇塞……你平常就常在幫人包紮嗎?」梏室抬起手看著被纏繞得很漂亮的繃帶說。
「宓晰很厲害吧!平常我受傷的時候都是他幫我處理傷口的。」縷希站在一旁滿臉驕傲地說。
「換句話說,就是妳常常摔倒跌跤的意思囉?」抓住縷希的話柄,梏室竊笑著說。
「才不是!」縷希可愛的臉蛋瞬間紅得像顆蘋果一樣。「偶爾而已啦!偶爾會有些沒注意到的地方被畫傷而已啦!」
「沒錯,只是偶爾而已。」宓晰很快地為縷打圓場。「梏室大人這次是不是也在煩惱什麼問題?看您盯著樹幹發呆時的模樣感覺很苦惱。」
「啊……也不算煩惱,就只是有些疑惑而已。」梏室說。
「來,梏室大人,請坐。」宓晰端正地站著,左手伸向涼亭內已經完成擺盤的茶席說道。
「耶!點心、點心!」
「啊。」
在梏室正要往前移動時,縷希突然從身後竄出,搶先在她的老位置坐下,把梏室嚇了一跳。
「是可頌!」縷希看著桌上熱騰騰的可頌開心地大叫。
說是可頌,但嚴格說起來應該是口味各不相同的大量可頌。除了看起來應該是原味的版本以外,還包含了粉色、黑褐色、淺綠色、淺黃色等加了不同調味的版本,甚至有的還夾著布丁與草莓,項目多到讓人眼花撩亂。
「這些都是可頌?」梏室也找了個位置坐下,指著桌上的大量可頌問道。
「是的,這是原味、這是楓糖、這是莓果、這是檸檬、這是巧克力、這是起司……等等。」宓晰一個一個解釋。「順帶一提,裡頭還放了芥末與辣醬口味,有別於傳統可頌的獨特風味,請務必嚐嚐看。」
梏室下意識地看向桌上的可頌,這裡頭有兩個地雷,但他完全看不出差別。然而對面的縷希卻好像已經知道答案似的,毫不猶豫地從桌上挑走自己想吃的口味。
「呃……想必你不會告訴我哪一個是地雷吧?」梏室小心地試探。
「梏室大人,這裡頭沒有地雷,全都是我用心親手做出來的,每一個都有著獨特的風味。」宓晰笑著回答。
但那張沒有溫度的標準營業用笑容讓梏室感到心底發寒。
梏室立刻明白,此刻的宓晰與縷希都是敵人,現在能依靠的人只剩自己了。
「對了,我剛才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於是,梏室選擇逃避。
緊接著,梏室將剛才在十字路口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所以梏室大人與玥吟大小姐在思考那位先生究竟是因為什麼理由被警察先生攔下來嗎?」宓晰問。
「是啊,我自己覺得最有可能是超速。」梏室說。
「但是在你那時候,超速不都是測速照相機在確認的嗎?」縷希擦了擦嘴角沾上的糖粉後,將手伸向下一個獵物,一邊說道。
「偶爾也會有警察埋伏的狀況。」梏室說。
「不過等到警察先生偵測到車輛超速再追上去會不會太慢?而且如果情節不是太誇張危險的話,也會像這樣追上去嗎?」宓晰說。
「這個嘛……我自己也是覺得有一點點奇怪,一般好像只會看到警察站在定點監測車速,似乎很少因為超速而追上去。」梏室遲疑了一下子才回答。
「而且在梏室大人的時代,警察先生被要求只能在明顯標示的前提下才能執行超速取締,但梏室大人與天駒先生似乎都沒有發現取締。」宓晰又說。
「我們確實都沒看見警察。」梏室想了一下以後搖頭,他記得很清楚,當時的車不算多,馬路旁沒有看見任何警察。「如果不是超速的話,難道是闖黃燈?」
「闖黃燈又沒有違規。」縷希又在一旁插嘴。
不過更讓梏室感到吃驚的是,才不過幾句對話的時間,縷希居然又啃完了一個可頌。
「這倒也是……到底是為什麼啊?」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梏室困擾地說。
「會不會是他在更早之前就因為違規被盯上,直到被紅燈擋下,警察才總算追上來?」縷希問。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警察應該追了一段蠻長的距離,結果追到以後又輕易放走他好像有點奇怪?」不過梏室也沒辦法斬釘截鐵地說縷希的答案是錯的。
「我倒是有點在意車道數減少的這個地方。」宓晰說。「那是個什麼樣的多岔字路口呢?」
「我們本來是走在一條算是主幹道等級的大馬路上,到了那個多岔路口以後,繼續直走會變成一般雙向單線的道路,而垂直的這條路同樣也是主幹道等級的大馬路,雙向都有雙線道。」梏室努力地回想著當時那個多岔路口的狀況。「說是多岔路口,但其實是左轉的方向有三條路可以選擇,所以對右轉或直行的人來說沒有影響。」
「所以是一條特別多人會左轉的路嗎?」宓晰問。
「雖然我也不太熟悉,但我想應該是吧?至少內側車道的車流量比外側車道多一些。」梏室說。
「如果是這樣的話,會不會內側車道其實是左轉車道呢?」宓晰說。「從梏室大人的描述聽起來,天駒先生是開在外側車道順勢直行,而對方則是從左側追上來,所以會不會其實他是在左轉道上直行,才因此導致警察追上來問話呢?」
「咦?我是知道有左轉專用車道,但這種車道不允許直行嗎?」梏室驚訝地問。
「是的。」宓晰理所當然地點頭。
「嗯,你的駕照要不要退回去再重考一次呢?」縷希又吃完了一個可頌,在滿臉幸福笑容的表情下說著毫不客氣的話。
「喂!妳怎麼自己一個人把可頌都吃光了!」梏室發現桌上的可頌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只剩下三個。
一個是紅的、一個是綠的、一個是黃的。
簡直跟紅綠燈一樣。
「誰叫你不快點吃?別說我對你不好,剩下三個讓你先挑。」縷希舔了舔手指沾上的糖粉以後不客氣地反駁。
梏室靜下心來仔細研究眼前剩下來的三個可頌,聞起來沒有太大差別,同樣都是麵包的香氣,辨別的方法大概只有顏色了。
這三個可頌有一個辣醬,有一個芥末,那麼,紅的一定是辣的,綠的感覺是芥末,選黃的最安全!
「黃的!」梏室一把拿起黃色的可頌,用力地咬了一口。
瞬間,一股嗆鼻的電流直衝腦門,梏室哀嚎出聲抬起頭不斷用手捏著自己的鼻梢,以為這樣能夠阻止那股讓腦袋發麻的刺激。
「好辣!!!」
「你是在發什麼神經?」
梏室忍著那股嗆鼻的刺激睜開眼睛,只見天駒一副看笑話的表情盯著他看。他又在不知不覺中回到現實來了。
「小梏,你吃了什麼嗎?為什麼突然像吃到芥末一樣的反應。」坐在後座的玥吟則一臉擔心地探頭問道。
「呃……咦?不,沒什麼,沒事沒事。」梏室突然發現鼻子裡芥末的味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他連忙搖頭轉移話題。「對、對了!我知道剛才那輛車為什麼會被攔檢了!」
「你知道答案了嗎?那是為什麼?」玥吟問。
「因為左轉道直走對嗎?」天駒說。
「咦?你怎麼曉得?」梏室驚訝地反問。
「因為這兩天也曾經過這條路,那時我有特別注意到內側車道是左轉車道。雖然我覺得以道路設計來說實在很像陷阱,因為相比之下,外側的直行車道反而更像是右轉車道,而內側的左轉車道比較像直行車道,我猜應該有很多不熟路況的人弄錯吧。」天駒說。
「所以那位警察才會只勸誡沒有開單啊……」玥吟恍然大悟地說。
「畢竟這裡以觀光客居多,在地居民彼此都很熟,警察一看就大概知道是不是外來者。」天駒說。
「哇塞……你是不是吃錯藥了,這次居然是由你扮演這種動腦的角色。」梏室更驚訝的地方在於天駒居然能推測出這個答案。
「那是因為這兩天根本都是我在開車啊!這種事只要是開車的人都會留意。」天駒沒好氣地回答。
原來如此。
梏室與玥吟雖然都有駕照,但卻幾乎沒有上路的經驗,所以他們對於道路規則的認知幾乎還是停留在機車的規則上,舉例而言,說起左轉他們只會想到二段式左轉,根本沒注意過原來左轉專用道直行會被處罰。
所以天駒的抱怨再合理不過,梏室與玥吟不由得相視而笑。
「謝謝天駒大哥!」梏室與玥吟不約而同地對著坐在駕駛座的天駒大喊。
「不要把我當遊覽車司機大哥來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