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醒:這篇文章與放讀書心得的默者圖書館不同,詳細請見:寫在《 默者圖書館 》之前。
~以下正文開始~
從國小時,梏室便認識玥吟了。
國小五年級同班開始,一直到國中、高中,乃至於現在大學,他們一直都在同一所學校裡頭。
她是個學霸,從梏室認識她以來,幾乎不曾看過她掉到第二名之後的名次。
同時,她也是個美人胚子,從小便很受歡迎,隨著年紀漸長,更是出落得益加美麗窈窕。在與她相識的這些年來,梏室不知道幫她收過多少情書,擋過多少怨恨,不過,也吃過非常多獻給女神的供品,其中不乏那種他根本吃不起的高級料理以及那種他根本排也排不到的名店。
玥吟在那些男人們的眼中,就有如女神一般。從某一天開始,他們開始互相制衡,約定了一條不會越過的楚河漢界,從那之後,玥吟的身邊才總算清淨許多,而做為老友的梏室也當然跟著鬆了一口氣,至少不用再繼續提防哪天會被求愛遭拒的神經病攻擊。
看著玥吟在他與天駒的宿舍裡把自己親手做的料理一樣一樣拿出來放在桌上,梏室忍不住覺得上天未免也給這個女孩太過厲害的規格了吧。在眾星拱月這樣的生長環境下,她竟然沒有絲毫的大小姐脾氣,甚至不厭其煩地三天兩頭就帶著料理跑來給梏室與天駒吃。
「因為你們兩個大笨蛋從不好好吃三餐。」玥吟的表情微慍。
「我們有啊。」梏室說。「早餐跟午餐一起,吃麥當勞。」
「晚餐吃雞排,校門口那家雞排的醬汁真的是極品,我已經打算未來大學四年都吃同樣的東西了!」天駒附和。
「這就叫不好好吃三餐!」玥吟氣鼓鼓地說。
與天駒的相識是因為高中同班,而玥吟因為那時常跑來找梏室聊天,連帶地便也認識了天駒。而天駒這個怪咖的腦袋異於常人,並沒有像一般男生一樣對玥吟另眼相看,而是單純將她視作一個朋友,所以他們三人自然而然變得常常混在一起。
老實說,雖然玥吟總是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叨他們的生活作息,監督他們的功課,但是能有這樣的朋友,梏室由衷覺得幸運,但總覺得他與天駒根本沒有為她做什麼事情。不過,每次向玥吟表達歉疚之意的時候,她總是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然後過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嘆氣,一副恨子不成龍的模樣。
像玥吟這樣的朋友,應該足以稱為好友了吧?不只是朋友,還是老友,而且又對自己很好,根本完美無缺,到哪裡都找不到比她更適合稱為好友的人了!
「小玥,妳覺得我們是好友嗎?」看著玥吟忙碌的身影,梏室問。
「你最近是怎麼啦?怎麼淨問些奇怪的問題?該不會跟你最近在看的書有關?」在聽到梏室的問題之後,玥吟的動作微微一頓,接著她將碗筷都放下,轉身面對梏室問道。
「嗯,最近在看這本叫做《 鏡之孤城 》的書。」梏室將桌上的書遞給玥吟。
「嗯——看起來好像很有趣,這是本什麼樣的書呀?」玥吟看了看封面與書背,接著稍微翻了幾頁之後將書又還給梏室。
「這是一本在講述友情的書,嗯……這樣說好像太過簡單。」梏室苦惱地說。「這本書將一群因為各種原因而沒有去上學的孩子們聚集在一座奇妙的城堡裡,過著悠哉又平靜的生活。」
「嗯嗯……然後呢?」玥吟找了張椅子坐下,看起來似乎相當有興趣。
「在這段生活中,這些無法上學的孩子們漸漸建立起羈絆,最後一起攜手度過難關,不知不覺間,從原本事不關己的漠然,到後來因為太過擔心而訓斥彼此。我在想,原來他們就這樣不知不覺變成朋友了呢。」梏室說。「在讀完這本書以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玥,因為妳是我身邊除了爸媽以外會像這樣教訓我的人,所以,如果要說起好友的話,我想第一名一定是小玥,第二名大概是天駒吧。」
「原來是這樣啊——」玥吟的表情顯得有些微妙,雖然在笑但卻又好像有點無奈。
梏室當然看得出來玥吟的表情意味著她並不完全贊同。
「小玥覺得如何呢?妳看起來好像有什麼想說的話。」梏室問。
「不,我覺得你說的沒錯,我們當然是好友。」玥吟笑著搖搖頭。「而我想說的話只有這個——你是個大笨蛋。」
「呃……這個,跟妳比的話,我當然是個笨蛋啦!平常都是妳教我跟天駒功課的耶。」梏室大笑起來。
「你、你真的是個,大笨蛋。」玥吟的笑容變得更加無奈了。
「呃……就算真的很笨也不需要重覆第二次吧?」梏室說。
「因為你真的是個大笨蛋!我覺得大概要說三次,你才能記得住。」玥吟這次倒是笑得非常開心。
「是是是,大小姐妳開心就好,我會牢牢記住自己是笨蛋這件事。」梏室說。
「沒錯,你要牢牢地記住自己說過的這些話,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你會明白自己有多笨。」玥吟似乎捉弄梏室上了癮,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雖然跟玥吟相處起來沒什麼拘束感,基本上不需要顧慮太多,但有時候梏室還是會對她有如天氣般變幻莫測的心情感到苦惱。
她的喜怒哀樂裡頭,怒的部分相當少,大致只有在面對梏室與天駒不聽話時會出現,而喜哀樂則很多,而且變化之快,可能前一秒還因為什麼事而難過,下一秒就可以因為另一件事而大笑。也許玥吟覺得梏室與天駒是怪人,但他們兩個一致都覺得最怪的是玥吟。
說起怒,梏室倒是想到一個女孩,在圖書館裡那個拿著死神巨鐮的毒舌小女孩。
她就是個怒遠多過其他心情的人,與玥吟的個性恰好相反過來。想到這裡,梏室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玥吟好奇地問。
「不,沒什麼。那妳要讀讀看這本書嗎?《 鏡之孤城 》。」梏室搖搖頭,現在似乎還不太適合把那個奇妙圖書館的事情說出口,畢竟還有一堆搞不清楚的事情,而玥吟又是個容易擔心的人,她肯定會想一堆有的沒的。
「好啊。」
梏室再次將書遞向玥吟。
而宓晰接了過去。
眼前的場景居然在眨眼間變了個模樣,現在的梏室正坐在圖書館裡的椅子上,手維持著向前平伸的姿勢,原本手中的書已經被宓晰恭敬地行禮後取走。
「謝謝您,梏室大人。」
「咦?」這次的變化實在太過突然,梏室在心情上還沒有完全切換過來,好一會兒以後才說。「你們把我找來的時機點真的都很巧妙耶。」
「梏室大人應該是誤會了,我們並沒有能力找梏室大人過來,而是這座圖書館自己決定把您找過來的。」
「圖書館?為什麼?」梏室實在搞不懂這個地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我也不知道,也許只有主人才曉得吧?」宓晰搖搖頭,歉疚地說。「對不起,我們只負責幫主人管理圖書館,對於這個地方的事情並不是非常了解。」
「這樣啊……」梏室有些失望地說,看來除非見到圖書館主人,否則很多謎題應該都解不開。
不過,也許至少可以問問關於宓晰與縷希兩人在這裡的生活。想到這裡,梏室便準備繼續開口,但宓晰在此時搶先了一步。
「梏室大人看完這本《 鏡之孤城 》之後有什麼想法嗎?」宓晰將書放回書架上以後問。
「啊,《 鏡之孤城 》嗎?」沒預料到會突然被問問題,梏室硬是把原本就要問出口的問題吞回去,想了一下以後回答。「我覺得,朋友就是像書裡描繪的那樣,我們從未意識過彼此是朋友,然而在相處的過程中,我們都走進對方的心裡,成為對方世界的一部分。在不知不覺中,我們在想對方在想什麼,我們擔心對方為什麼而苦惱悲傷,我們思考自己可以為對方做到什麼,有時爭吵,有時分享快樂。我們不會知道什麼時候變成朋友,只會在變成朋友以後忽然意識到我們已經是朋友……我覺得就是這麼一回事。」
「朋友有很多種樣貌,梏室大人所領悟的肯定是很美好的一種朋友關係。」宓晰說。
「是的,朋友也有分益友與惡友,很幸運地,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朋友都是很好的人。」梏室發自內心地認同宓晰的話。「倒是這本書利用了很多特殊的手法將這些可能永遠不會相識,即使相識也可能沒辦法對等相處的人聚在一起成為朋友這件事情真的是很厲害,這樣做感覺比單純把人全都湊在一起要來得更加巧妙,故事上增添了許多讓人在意得不得了的謎。這種手法真的很有趣。」
「梏室大人喜歡這種處理方式的題材嗎?」宓晰問。
「嗯!相當喜歡。」梏室用力地點頭。
「這種類型的故事很多,如果同樣也是走溫馨動人路線的話,我推薦《 解憂雜貨店 》這本書給您。」宓晰走到另外一側的書架前,踮起腳費了一番工夫總算將放在比他高一層的書拿了下來。
中間其實梏室一度想要上前幫忙,但他忽然覺得一個沉著幹練的小男孩努力踮腳拿書的模樣有點可愛,忍不住多看了會兒,直到宓晰將書拿回到梏室面前,他才連忙接過來。
「《 解憂雜貨店 》,啊!原來是這本書呀?」梏室看著封面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對這書名有股熟悉感。
「梏室大人知道這本書嗎?」宓晰問。
「這本書連續好幾年都排在書店裡頭的暢銷書排行榜前十名呀。連我這個不太看書的人都產生書店是不是沒什麼書好賣,怎麼這本書每天都放在暢銷排行榜上的念頭。」梏室哈哈大笑。「後來小玥,啊,小玥就是我的其中一位好友,她告訴我那是因為這本書非常好看。」
「原來如此。那麼,梏室大人已經讀過了嗎?」宓晰點點頭。
「不不不,還沒有,我沒有那麼喜歡看書,所以只是陪小玥逛書店剛好看到而已,我並沒有買來看。」梏室連忙搖頭。
「這本書的知名度大概已經高到不太需要再做介紹。這是一個圍繞著一間奇妙雜貨店的故事,有很多內容先講出來就不有趣了,所以還請梏室大人自己來讀讀這個故事。」宓晰說。
「沒問題!謝謝你,總是推薦很好看的書給我。」梏室說。
「我想,這應該是因為梏室大人喜歡的書恰好與主人差不多,我只是從主人很喜歡的書裡頭挑選可以推薦給您的書而已。」宓晰微笑著回答。
「原來是這樣。」梏室對這間圖書館主人感到愈來愈好奇,明明是個從沒見過的神祕人物,然而藉由這些共同喜歡的書卻彷彿在他們之間建立起一個奇妙的連繫。「如果有機會的話,真希望可以見他一面。」
「嗯,希望會有這麼一天。」宓晰擺出專業的營業用笑容回答。
這回答讓梏室感到很在意,希望會有這麼一天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也可能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但宓晰的表情很顯然是不再接受任何詢問,梏室只好放棄,等下次有機會再看能不能多問出點什麼。
也許下次應該從縷希著手,她感覺口風就不嚴,帶個甜點過來,趁著宓晰不在應該有機會可以問出什麼事情。
就這麼辦!
說起縷希,今天聊天完全沒有人在旁邊毒舌居然讓梏室覺得有點冷清,不知道她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縷希今天不在嗎?」梏室問。
「縷希在外面唷。」宓晰說。「啊,既然梏室大人剛好到訪,麻煩您來一下。」
說完,宓晰帶著梏室走出圖書館大門,接著轉向與涼亭相反的方向,那裡有一座木頭小屋,屋前的棚子擺著大量的木材與工具,是個類似倉庫或工具小屋的地方。
而縷希就在小屋前,她正雙眼含淚地拿著鋸子在處理木頭。
「來,縷希,跟梏室大人道歉。」宓晰來到縷希身旁說。
「對不起。」縷希放下手中的鋸子,用紅紅的眼眶看著梏室。
「咦?」梏室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這樣沒頭沒腦地被人道歉了。
「為什麼對不起?」宓晰冷冷地說。
「對不起,我不該使用暴力。」這一次縷希向梏室深深低下頭。
這時候梏室才總算明白是在為什麼事情道歉——上次縷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巨大鐮刀把眼前的木桌砍成兩半。
所以現在縷希是在做新的桌子吧?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沒怎樣。」那時候雖然確實感受到害怕,但梏室認為自己也有錯,不應該那樣欺負縷希,於是便連忙說。
「雖然梏室大人原諒妳,但做錯事還是要受罰,今天妳要做出新的桌子取代之前被妳破壞掉的那張。」宓晰嚴格地說。「在做完之前都沒有點心可以吃。」
「是。」縷希垂頭喪氣地點頭。
看她那梨花帶淚的模樣,梏室頓時覺得有些可憐,忍不住為她求情。
「她看起來也知錯了,做這些體力活應該很容易餓,還是讓她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梏室說。
「變態蘿莉控!」縷希抬起頭感動地看著梏室。
「如果妳可以不要用那麼感動的表情叫我變態蘿莉控的話,我才要反過來好好謝謝妳。」梏室沒好氣地說。
「我以為這對你是稱讚。」縷希說。
「誰會覺得那是稱讚啊!」梏室用力吐槽回去。
「哈哈哈,好吧。縷希也確實辛苦了。那麼,先休息吃個點心吧。」宓晰看著兩人鬥嘴忍不住笑了起來。
「耶!最愛你了,宓晰!」縷希開心地抱住宓晰。
「妳還有個該感謝的人。」宓晰無奈地被縷希抱著搖來晃去。
「謝謝你,變態蘿莉控。」縷希放開宓晰,轉身面對梏室。「為了怕你太興奮而犯罪,我就不抱你了唷!」
「……誰會對妳這種小屁孩興奮啊!」
「取而代之,我把這個送給你!」說著的同時,縷希雙手捧著某個東西伸向梏室。
在雙手的掌心中放著一個看起來作工非常精緻的小小懷錶。
「咦?這個是?」梏室好奇地拿起懷錶。
懷錶上刻著各種繁複細致的花紋,中間則是一小段拉丁系文字,不過它的草寫字型讓梏室完全無法辨識這上頭刻的究竟是什麼字母,更不用說理解文字的意思了。
「這個懷錶千萬不能打開,只有在你真的真的真的一定需要我幫忙的時候才能開!」縷希的表情變得非常認真嚴肅。
「咦?好,我明白了。」雖然不明所以,但從縷希態度的驟然改變,梏室當然也明白這件事肯定很重要。
「很好,那我們去吃下午茶吧!Go Go!」縷希微微一笑便舉起手伸向涼亭跑去。
「等、等一下,所以這到底是什麼?」
然而縷希卻早已跑遠,從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可以看得來她非常開心。
原來吃甜點可以讓她開心成這樣啊?
「我想梏室大人應該是誤會縷希開心的理由了唷。」宓晰走到梏室身邊一起看著縷希的背影。
「咦?」
「那個懷表是主人送給縷希的禮物。」丟下這麼一句話,宓晰也跟著縷希的腳步走了。
「咦?」
所以是什麼意思?
梏室來回看著宓晰、縷希以及自己手中的懷表。
為什麼要把圖書館主人送給她的禮物轉送給我?
這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每個人都不把話說清楚,只留給他滿頭問號。
「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梏室用盡全力將多得快滿出來的疑問全都喊出來。
「嚇死我!為什麼要突然大喊大叫?」
梏室眼前不再是圖書館的前庭,而是玥吟心有餘悸地拍著胸口的畫面。
「啊,嗯……抱歉。」沒想到會在這時機點回來,梏室迅速地調整心情避免讓玥吟察覺異狀。
「不要緊。但我沒想到原來你會變魔術啊?」玥吟先是搖搖頭,接著輕輕拍起手來,表情顯得很佩服。
「咦?什麼意思?」梏室困惑地反問,總覺得今天似乎一直是這種充滿問號的狀態。
「你手上的書,突然從《 鏡之孤城 》變成《 解憂雜貨店 》了耶!」玥吟非常有興趣地仔細觀察梏室手上的書,這時才注意到旁邊的小懷表。「咦?那這個懷表又是什麼?」
「這個是一個奇怪小女孩送我的東西,說是需要她幫忙時才能打開,平常絕對不能開。」梏室說。
「哦?」玥吟的笑容忽然凍結,接著梏室看見她的眉毛輕輕挑了幾下。
先前說,玥吟很少生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現在顯然就是那很少發生的緊急事態。
「說來聽聽。」玥吟坐回位置,修長的雙腿交疊,雖然掛著淡淡的笑容,然而眼神中卻沒有半點笑意。
梏室明白,面對這樣的玥吟,自己是逃不掉的。
《 解憂雜貨店 》不小心掉在地上發出巨響,上頭畫著的是一輪明月照耀下的老舊雜貨店,從書名來看應該是間可以幫人解決煩惱的雜貨店吧?
「小玥,妳覺得《 解憂雜貨店 》可以解決我現在的煩惱嗎?」
「小梏,它沒辦法,但我可以。」玥吟說。「只要把一切都老實地招出來,我就可以解決你的煩惱。」
好可怕!
才剛從縷希手上拿到懷表,但他現在就已經好想把它打開來。
到底誰能來救救我?
《 解憂雜貨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