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後都沒能給出答案,不知不覺間兩人都睡著,醒來便已經是隔天早上,一陣忙亂之後趕到公司,璇光拋出來的問題就這樣錯過了回答的時機。
依照往常的習慣,進到辦公室以後,首先要想辦法擺脫辛巴的糾纏,回到自己座位之後快速地瀏覽有什麼重要的信件先做回應,接著向主管吉伯報告今天預計要進行的工作事項,剩下來的時間便全力執行效能改善計畫,換句話說就是要出發去效能量測部門找巍海。
然而今天稍微有些不同,當天響擺脫辛巴來到自己座位時,吉伯已經先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巍海那邊的狀況了嗎?」吉伯問。
「咦?什麼狀況?」天響的心中突然產生不好的預感。「是供應商提供的新版本驅動程式出問題嗎?還是計畫時程滑掉了?」
「我也只是聽說巍海有些狀況,而且這個傳言沒有經過證實,所以不好多說。總之,你直接過去效能量測部門了解看看是不是真的發生什麼事情。」吉伯說。
天響擔心地看了身邊的璇光一眼,而璇光恰好也是一臉困惑地看向天響,接著兩人便一起跑出了辦公室。
一到達效能量測部門,辦公室的玻璃門恰好打開,迎面走出來的是小汎,而她看到急匆匆跑來的天響先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地便像是明白了些什麼,溫柔地笑了起來。
「你也聽說巍海的事情了吧?」小汎說。
「所以出狀況的不是效能改善計畫,而是巍海本人?」天響著急地抓著小汎的雙臂問。
「有點痛……你先別著急,冷靜一下。」小汎皺起眉,但忍耐著疼痛沒有將天響的手甩開。
「天天不要欺負女生!」璇光也在一旁生氣地踢天響的小腿。
「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原諒我!」天響連忙放開手退後兩步,拼命向小汎道歉。「真的很抱歉!」
「沒事。倒是巍海這個人,看來他留職停薪的事連你都沒說。」小汎搖搖手表示不在意後雙手抱胸困擾地看向辦公室內。
順著小汎的視線看去,天響注意到巍海的位置異常乾淨。總是堆滿各種器材的座位現在居然只剩下一個電腦螢幕、一張椅子、一組鍵盤滑鼠、一部電話以及一台電腦主機,天響記得這是新人報到第一天的標準配置,即使是一直在打混的天響,他的座位也不至於乾淨到這種地步。
「天天,留職停薪是什麼?」這時候璇光又再次拉了拉天響的衣袖問道。
「留職停薪……」天響仍然處於未能接受現實的震驚之中,只是楞楞地重覆了一次關鍵字。
「嗯,他從今天開始就不再來上班,雖然公司仍然保留著他的位置,但他並沒有說什麼時候會回來。根據以往的經驗,留職停薪的同事幾乎不會再回來……」小汎困惑地說。「你們正在做的計畫不是進展得很順利嗎?為什麼會選在這種時候呢?」
「我不知道、他什麼都沒有跟我說……他,巍海真的離開了嗎?」天響也明白小汎不會騙他,而且眼前空蕩蕩的座位是無可否認的證據,但如果這是真的,未免也太過突然,天響在心理上完全無法相信這件事情。
「這個人真是!他也沒跟我們部門裡其他人說過,唯一知情的就只有主管而已!」小汎氣鼓鼓地說。
然而小汎的話,此時的天響已經聽不進去。他以為自己與巍海已經建立起夥伴間的信任關係,如果承認巍海離開的事實,彷彿也是在宣告自己的一廂情願。天響感覺自己腳下的地面像是突然崩裂,整個人墜入一片虛無之中,自以為是的事物卻不是自己認為的模樣,出社會以後,他第一次品嚐到這種滋味……一種像是被背叛的感覺。
「天天!小巍海不會再回來了嗎?是因為他在這裡不開心嗎?」
在一片摸不清方向的天旋地轉中,璇光的聲音一把抓住天響,讓他瞬間回過神來。
天響回想起昨天開完會時,巍海臉上的神情。像巍海這種我行我素的人不可能會因為小事就逃離工作,一定是發生了什麼更嚴重的事情!
「原因呢?申請留職停薪不是需要理由嗎?」
「他給主管的官方理由是疾病因素,也附上了醫生的診斷證明。」小汎說完又聳聳肩補充。「不過只要麻煩醫生把自己的慢性疾病附註長期壓力過大,建議休息一段時間之類的話,公司就會給過。就這一點來看,我們公司算是挺有人性的。」
「所以應該不是生病?」。
「他罵起人來中氣十足,這麼看也不像是生病呀。」小汎噗嗤一笑。
「不是生病的話……」天響的心中冒出了很多可能性,例如家裡有狀況或是被挖角等等都有可能。
「話說,現在最需要擔心的應該是你們一起進行的計畫該怎麼辦?少了巍海的話,要不要請主管加派人手?」小汎輕輕推了推天響的肩膀。「可別只顧著別人,把自己的事給忘光了。」
「啊!」天響瞬間想起還未完成的計畫,剛把開機時間推進到12秒鐘,接下來正是最難的地方,而巍海居然在這種時候脫隊。「完蛋了!我先回去跟主管討論!謝謝妳!」
說完,天響連忙帶著這個壞消息回到辦公室向吉伯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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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不負責任了。」聽完的梅伯也忍不住皺起眉。「那你一個人能行嗎?需不需要再找人來幫你?」
「先讓我一個人試試看,畢竟這原本就是我的任務,巍海只是協助者而已,我也從他那裡學到不少效能改善的技巧。」天響猶豫了一會兒,理智上,他是想請人幫忙的,但是,他心裡卻很排斥這個想法。最終,他決定暫且順從自己的想法,先依據巍海教過他的東西來繼續進行效能改善計畫。
「是嗎?」吉伯看著天響好一會兒,最後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說。「有問題的話要立刻求助。」
「是。」天響很感謝吉伯的體諒,明明看穿他只是不希望巍海努力的成果被人從中搶走,也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冒著風險讓他去嚐試。「非常謝謝你。」
「當主管真的是沒點兒好事呀──連下屬的成長都要放在心裡,簡直跟老師沒兩樣。」吉伯隨意地擺擺手轉身離去,一邊走還一邊碎念抱怨。
這是天響的第一份工作,吉伯是他的第一個主管,雖然沒有可以比較的對象,但他認為吉伯應該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主管,由衷希望有一天吉伯能升上處長,把原本那個老頭隨便趕到別的地方去。
「喂,天天。」好一陣子沒聽到的聲音在此時突然在天響的耳邊響起。「你是不是把我忘記了?」
「啊!小璇!」天響嚇出一身冷汗,不是因為璇光突然出現,而是他懷疑自己是不是把璇光給忘在效能量測部門了。「對不起!剛才急著跟吉伯報告狀況,一時間忘記……」
「其實你確實拉著我,只是途中我偷跑掉了,但你沒發現。」璇光嘻嘻笑道。
天響看著璇光,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訓話,而聰明的璇光自然也察覺了天響的想法,先聲奪人。
「別管那些小事了,天天,先看看這個!」璇光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便條紙。
「這是?」天響探頭一看,便條紙上是一串地址,離公司不算太遠,大概是在河畔附近的地方。
「小巍海的家──我剛才在小巍海的大叔那裡偷看到的。」璇光揮著手中的紙條得意地說。「我們去找他吧!」
天響猜測璇光的意思應該是指小巍海的主管,對她來說就好像吉伯之於天響一樣,所以才會用巍海的大叔這種奇怪的說法。
「等一下,先不論妳是怎麼偷看到的。做為一個社會人士,我們不能夠未經允許就跑到別人家去。」天響說。
「為什麼?」璇光偏頭困惑地問。
被璇光這麼一問,天響一時答不上來。還是學生的時候,朋友之間往往可以突然間出現在家門前找你出去玩,然而變成社會人士以後,這種無預警的拜訪是非常失禮的行為。這兩者之間究竟有什麼差異?
雖然天響從以前到現在都是相當孤僻的邊緣人,但多少還是有一兩位勉強能稱作朋友的人,當他們突然來訪時其實還是會讓天響感到困擾,但不至於覺得厭惡。然而,天響卻無法想像同事出現在自己家門口按門鈴──家裡還沒打掃、要切水果招待、飲料不夠所有客人喝……他的心中冒出的淨是這種念頭。
對了,朋友來的時候,天響不需要特別考慮怎麼招待他們,然而同事的話卻需要做好準備。
「因為我們是同事,不是朋友,沒有先說一聲就跑過去會讓人很困擾,而且很不禮貌。」總算想通的天響連忙解釋。
「你們明明就是朋友。」璇光的眼神流露出滿滿的疑惑。
「咦?」出乎意料的回應讓天響楞了一下,連忙澄清。「不不不,小璇妳誤會了。我們是同事,不是朋友。」
「但你們明明會一起聊天,而且還一起做了那麼多事情。」璇光說。
「即使如此也不一定是朋友呀。」天響說。
「不然怎麼樣才會是朋友呢?」璇光反問。
「呃……」又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天響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怎麼樣才算朋友,但這時候只要回答一個聽起來很像一回事的答案就行了。「簡單來說,下班當不認識的就是同事,下班後會約吃飯的就是朋友。」
「天天,現在小巍海突然不來公司了,你不想去找他嗎?」
「嗯……想。」連猶豫的時間都不需要,天響直接點頭,在效能改善計畫的非常時期,巍海不在對計畫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想約他出來吃飯嗎?」
「嗯……如果他願意的話,確實挺想約他出來吃飯,好好談一談計畫的事情該怎麼辦。」天響說。
「那不就是下班以後也想約見面的人嗎?也就是天天口中所謂的朋友,不是嗎?」璇光得意地宣告自己的勝利。
「可是……」雖然璇光一副說得很有道理的模樣,但天響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要扭扭捏捏的!總之,我決定要去,你也要去!」璇光說完以後露出邪惡的一笑。「還是我自己一個人去也可以──」
既然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天響也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我去。」